债务不履行的违约损失不应以不当得利主张返还
【裁判要旨】
一方当事人基于与第三人之间的合同约定取得财产，具有合法依据。即便取得财产一方负有转交该款项的合同义务（含口头约定）而未履行，亦属于债务不履行行为，受损害方应当向其主张继续履行的违约请求权，而非不当得利请求权。
【案情】
2013年7月21日，集团有限公司作为甲方（出租方），朱某作为乙方（承租方），双方签订房屋租赁合同一份，集团有限公司办公大楼底层第9-12号四间，租赁期限三年（自2013年7月21日至2016年7月20日）。2015年5月，第三人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下原支行因装潢改造需要欲租用朱炳建承租的第12号房屋，经案外人吴某居间协商，朱某同意在农商行下原支行贴补6万元装潢补偿后让出该间房屋，如农商行下原支行同意该方案，但皋农商行下原支行表示因账务管理需要，6万元装潢补偿款需支付给租赁合同的相对方即集团有限公司，再由集团有限公司转交给朱某。
2015年8月15日，集团有限公司作为甲方（出租方）、第三人如农商行下原支行作为乙方（承租方），双方签订房屋租赁合同一份，约定第三人一次性补偿甲方装潢费6.5万元（含税5000元）。合同签订后，第三人向集团有限公司交付了第一年租赁款及装潢款6.5万元。因集团有限公司公司拒绝向朱某给付装潢款6万元（不含税），朱某以不当得利为由诉至法院，请求集团有限公司返还装潢补偿款6万元。
【裁判】
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集团有限公司与第三人农商行下原支行签订的房屋租赁合同中虽然明确载明第三人需一次性补偿宏景公司装潢款6万元，但集团有限公司并无取得该6万元的合法根据，在收到第三人交付的6万元后拒绝给付朱某，造成朱某的权益受损，属于不当得利，应当予以返还，遂判决支持朱某诉讼请求。
集团有限公司不服原判决，提起上诉。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集团有限公司取得案涉6万元装潢款系基于集团有限公司与农商行下原支行签订的租赁合同第三款，并非无合法根据。朱某主张案涉6万元系宏景公司、农商行下原支行、朱某三方约定，作为朱某在租赁期内提前腾房、重新装潢等损失的补偿，由集团有限公司代为收取后转交给朱某，如朱某该主张成立，集团有限公司取得该款系基于三方的约定，具有合法根据。集团有限公司未向朱某支付6万元，构成违约而非不当得利。遂判决撤销一审判决，驳回朱某诉讼请求。
【评析】
我国民法通则第九十二条规定，没有合法根据，取得不当利益，造成他人损失的，应当将取得的不当利益返还受损失的人。即“没有合法根据”为不当得利的构成要件之一，在权益侵害不当得利的认定中，应准确界定“没有合法根据”，合理分配证明责任。
1.权益侵害不当得利“没有合法根据”的证明责任
非给付不当得利指财产权益的变动不是基于以给付为目的之行为不当获利。权益侵害不当得利为非给付型不当得利的基本类型之一，主要指受益人因自己或第三人的行为而取得应归属于他人的利益且“没有合法依据”，如无权占用他人之物。不当得利中“没有合法根据”的证明责任分配问题较为复杂，一般而言，根据法律要件分类说，在给付型不当得利中，请求权人乃使财产发生变动的主体，控制财产变动并由其承担举证责任实属合理。
但本案为非给付不当得利，即集团有限公司取得6万元装潢费用并非基于朱某的不当给付，而是与第三人的合同约定。此时的“没有合法根据”属于实质意义上的消极事实，权益的变动并非朱某所为，集团有限公司作为受益人，对于从第三人处获益的原因及合法根据更容易提供证据，该证据亦属于受益人的支配范围，故本案是否具备“没有合法根据”要件的举证责任在于宏景公司。
2.集团有限公司取得6万元装潢费用不构成不当得利
本案中，朱某举证案涉6万元装潢费应当属于其所有后，以不当得利诉请集团有限公司返还，集团有限公司负有“没有合法根据”的证明责任。如集团有限公司举证不能或朱某提供反驳证据导致案件事实真伪不明时，则由集团有限公司承担不利后果。
但根据集团有限公司举证，其取得该6万元基于与第三人的租赁合同约定，该合同系双方当事人真实意思表示，合法有效，集团有限公司取得案涉装潢费具有正当性，并非“没有合法根据”。从朱某提供的反驳证据而言，朱某与集团有限公司、第三人农商行下原支行约定，集团有限公司取得第三人支付的6万元装潢费后转交朱某。该证据无法推翻甚至动摇某的举证，反而充分证明第三人将6万元支付给某乃三方的合意，集团有限公司取得该装潢费不构成不当得利。
3.朱某应主张债务不履行的违约责任请求权
我国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条规定，当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义务或者履行合同义务不符合约定的，应当承担继续履行、采取补救措施或者赔偿损失等违约责任。在本案中，尽管集团有限公司取得6万元装潢费具有正当性，但根据三方的约定，其应当将该款项转交给朱某。集团有限公司未转交的行为构成债务不履行，朱某应当基于正确的请求权基础主张权利，其可以向集团有限公司主张违约责任请求权，而非不当得利请求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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