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破产后，公司能否主张以股东持有的股权抵销公司对股东的债权？

破产抵销是互负债务的抵销，即相互抵销的前提是双方互负债务，股权是因出资形成的，与因合同形成的债权是两种不同性质的权利，不能进行抵销。

一、海某某公司系中国公司的股东，出资65724367．70元。

二、2014年11月7日，中国公司股东会会议决议，分配给海某某公司2013年股利6914227．66元；2015年8月8日中国公司股东会会议决议，分配给海某某公司2014年股利2782220．68元；2015年8月8日中国公司股东会会议决议，分配给海某某公司未分配利润13165715．01元，前提条件是冲抵海某某公司对中国公司的债务。

三、2014年11月12日，中院裁定海某某公司、山西海某某公司进入重整程序，后两公司被运城中院裁定合并重整，指定了破产管理人。

四、2015年8月18日，海某某公司管理人、山西海某某公司管理人收到中国公司的《关于债务抵销的函》，中国公司主张以海某某公司的股利及股权抵销海某某公司欠其相应工程款。

五、高院作出判决，确认海某某公司和山西海某某公司支付中国公司工程款103804219．11元及利息27579365．48元。

六、海某某公司向中院起诉，请求确认中国公司主张的抵销无效。法院部分支持了海某某公司的诉讼请求。

七、海某某公司不服，上诉至高院。高院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本案中，海某某公司作为中国公司的股东，中国公司于2014年11月7日作出股东会决议，向海某某公司分配2013年的股利；于2015年8月8日作出股东会决议，向海某某公司分配2014年股利和未分配利润。2014年11月12日，海某某公司破产，中国公司向海某某公司申报了工程债权。中国公司主张以其对海某某公司分配的股利和未分配利润以及股权，抵销海某某公司对中国公司的工程债权。对此，涉及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股利和未分配利润能否作为债权在破产中抵销；二是股权是否能作为债权在破产中抵销。

对上述问题，一审法院和二审法院均认为，就股利和未分配利润而言，海某某公司在中国公司应得的2014年度股利2782220．68元、未分配股利13165715．01元，于2015年8月8日经中国公司股东会确定，该两笔债务成立于海某某公司重整申请受理后，不符合《企业破产法》第四十条的规定，因此，中国公司主张抵销无效。但对于2013年的股利系于2014年11月7日作出股东会决议予以确定，属于在海某某公司破产前，中国公司对海鑫公司所负的债务，符合《破产法》第四十条规定的抵销权的形式条件，故中国公司可以主张抵销。

就股权而言，股权系股东对公司出资而形成的权利，股东对公司出资后不能擅自退出，只能通过股权转让等方式退出。股权与因合同形成的债权是两种不同的民事法律权利，与中国公司对海某某公司所负债务性质不同，不能进行抵销。事实上，如认定海某某公司对中国公司的股权能够与海某某公司对中国公司的债务进行抵销，则相当于海某某公司退出中国公司，中国公司注册资本减少，当并未经过法定的减资程序，与《公司法》规定的公司减资程序明显不符，将严重侵害中国一冶公司债权人的利益。

因此，一审法院和二审法院均只支持以海某某公司对中国公司2013年的股利与海某某公司对中国公司的工程债务进行抵销，而未支持以海某某公司对中国公司2014年的股利、未分配利润以及股权与海某某公司对中国公司的工程债务进行抵销。

 1. 公司对股东的应分配股利和利润系公司对股东的债权，无论是公司还是股东进入破产，均可作为抵销权行使的对象。但需注意的是，公司分配股利和利润需作出股东会决议，股东对公司债权形成的时间系公司作出分配股利和利润的股东会决议的时间。而非股利和利润实际产生的时间。因此，对于公司股东而言，如无特殊考虑，尽可能要求公司及时作出股东会决议，分配利润。否则，待公司经营不善，即将进入破产时，股东请求公司分配利润的权利将受到限制。

2. 股权系股东对公司出资形成的权利，与因合同形成的债权系两种性质不同的权利。即使公司破产或股东破产，股权也不能于债权进行抵销。否则，即意味着股东对公司的股权未经股权转让，亦未经减资程序而消灭。公司注册资本将减少，将侵害公司债权人的权利。

3. 实践中，公司破产后，股东对公司的债权债务能否抵销，应视不同情况而定。股东因抽逃出资、欠缴出资或滥用股东权利而对公司形成的债务，不得与公司对股东的债务进行抵销。否则，将侵害公司其他债权人的权利。通常情况下，破产管理人对该种抵销提出异议的，法院均予以支持。

中院一审认为：

双方争议焦点是：（一）中国公司对2013年度股利行使抵销权是否违反《企业破产法》第三十二条禁止单独清偿的规定，2013年度股利可否抵销；（二）海某某公司进入破产程序后，中国公司股东会确定的2014年度股利、未分配股利能否适用《企业破产法》第四十条进行抵销；（三）股权可否与债务抵销。

（一）关于中国公司对2013年度股利行使抵销权是否违反《企业破产法》第三十二条禁止单独清偿规定，2013年度股利可否抵销的问题。《企业破产法》第三十二条是关于破产申请受理前六个月内个别清偿行为的撤销的规定，本案中并不存在破产申请受理前六个月内的个别清偿行为，《企业破产法》第三十二条规定与本案事实无关联性，海某某公司管理人、山西海某某国际钢铁有限公司管理人依据该条认为2013年度股利不能抵销的观点，不予采纳。海某某公司在中国公司应得的2013年股利6914227．66元，2014年11月7日经中国公司股东会确定，至今并未支付，属于中国公司对海某某公司所负债务，该债务发生在海某某公司重整申请受理前。而中国公司对海某某公司享有的债权在重整程序中已依法申报，后经人民法院判决确定存在工程欠款及利息。双方互负债务，且均系破产申请一年前所发生的原因而负债务，不存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第四十条规定的不得抵销的情形，依据《企业破产法》第四十条，中国公司作为债权人可以向海某某公司管理人主张抵销。

（二）关于海某某公司进入破产程序后，中国公司股东会确定的2014年度股利、未分配股利能否适用《企业破产法》第四十条进行抵销的问题。《企业破产法》第四十条规定的破产抵销权，是指债权人在破产案件受理前对债务人负有债务的，可以用该债务抵销其债务人对其所负债务的权利。海某某公司在中国公司应得的2014年度股利2782220．68元、未分配股利13165715．01元，于2015年8月8日经中国一冶公司股东会确定，该两笔债务成立于海某某公司重整申请受理后，不符合《企业破产法》第四十条的规定，中国公司主张抵销无效。

（三）关于股权可否与债务抵销的问题。破产抵销是互负债务的抵销，海某某公司在中国公司的投资，其性质并非中国公司对海鑫公司所负债务，不能进行抵销，中国公司主张抵销无效。

综上，中国公司对海某某公司2013年股利行使抵销权符合法律规定。中国公司对海鑫公司2014年股利、未分配股利及股权行使抵销权无法律依据。判决：（一）驳回海某某公司管理人、山西海某某国际钢铁有限公司管理人关于中国集团有限公司对海鑫公司2013年股利6914227．66元行使抵销权无效的诉讼请求。（二）中国集团有限公司对海某某公司2014年股利2782220．68元、未分配股利13165715．01元行使抵销权无效。（三）中国集团有限公司对海某某公司在中国集团有限公司的股权（投资）65724367．70元行使抵销权无效。

高院二审认为：

根据双方的诉辩主张和本案事实，本案争议焦点为，中国公司对海某某公司、山西海某某国际钢铁有限公司2014年股利2782220．68元、未分配利润13165715．01元及股权行使抵销权是否有效。

（一）中国公司确定海某某公司在中国公司应得2014年度股利2782220．68元、未分配股利13165715．01元的时间是2015年8月8日中国公司的股东会议，因此中国公司对海某某公司上述两笔债务的确定时间为2015年8月8日，形成于海某某公司重整申请受理后，不符合《企业破产法》第四十条关于"债权人在破产案件受理前对债务人负有债务的，可以向管理人主张抵销"的规定，中国公司关于"海某某公司对一冶公司利润分配是法律规定事由，且股利分红及未分配利润已于2014年确定，2015年股东会决议是对2014年股利分红及未分配利润事宜再次确认"的主张证据不足，中国公司主张抵销不予支持。

（二）关于海某某公司的股权可否与其债务抵销的问题。破产抵销是互负债务的抵销，即相互抵销的前提是双方互负债务，而海某某公司在中国公司的股权是因出资形成的，出资进入公司后不能擅自退出，只能经法定程序通过公司股权转让等方式进行股权转让。股权与因合同形成的债权是两种不同的民事法律权利，与中国公司对海某某公司所负债务性质不同，不能进行抵销，中国公司主张抵销无效。

高辉  律师  

现任职位：湖南金州律师事务所，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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